撐粵語：由廣東歌談起

近日再一輪爭辯，城中又掀起捍衛粵語的思潮，臉書上一陣洗版，只見詞人周耀輝在臉書寫到：「很多人都在說守護粵語，捍衛粵語，撐粵語。發聲支持是重要的，但，應該還有很多方式去守護去捍衛去撐，我作為參與創作粵語流行音樂三十年的人，會幻想：例如，買粵語歌啊，一人買一首（張），天天買一首（張）⋯⋯。多希望，能養活更多創作粵語歌的人，創作更多的粵語歌，多希望，粵語繼續活活潑潑的，在我們口中。」

活過八、九十年代，我們都記得廣東（粵語）文化的影響力，可以有多大。但時而勢易，中國的國勢及政治影響力日漸提昇，粵語在流行文化上已今非昔比。到了2018年，平民百姓汲取資訊、觀賞娛樂及聆聽音樂的途徑已經改變，一般樂迷家中可能連 CD 機都找不到一部，你又怎叫聽眾樂迷買碟撐流行音樂呢？十多年前蘋果電腦推出 iPod，初則大家還要在家中把 CD Rip成電子檔，及後蘋果推出 iTunes，提供網上收費下載歌曲服務，再把出廠的蘋果電腦的CD/DVD 機全都「閹掉」—— 出廠的電腦不再附CD/DVD Rom，用家很快就改變了習慣，iTunes 曾一度成為網上最主要的售賣音樂途徑。

但近幾年串流冒起，音樂產業再起了重大變化。2015 年 iTunes 也跟隨串流音樂一哥 Spotify，推出了串流服務 Apple Music，收取月費，不再下載。據IFPI的報告，2017 年全球音樂銷售串流排行第一，佔了盈利38%，實體第二佔30%，數碼下載只餘16%。美國的銷售報告顯示，實體唱片盈利是自 2011 年以來首次超越數碼下載。而所謂實體唱片銷售，其實當中 CD 還在緩慢下跌，反而黑膠唱片連升多年。雖然，黑膠唱片現成了中產／有閒階級玩意，只佔實體唱片銷量小數。群眾聆聽音樂的主要途徑是串流。串流確是大勢，坊間出現如 Tidal、Joox 等多種服務，但其實購入音樂版權費用高昂，即使是一哥的 Spotify 仍未有盈利。音樂工業不像九十年代般收入可觀，大家面對的問題相當複雜，往日藝人主要收入靠賣碟，但今天唱片不再賣錢，其實還沒有找到單一營收能代替它。
香港是塊彈丸之地，除非你是一級紅星，否則不論賣數碼賣串流，出實體唱片都不是易事。音樂界的朋友說：即使今天錄音技術已大大平民化，但要符合業界專業標準（非獨立製作），錄一首歌怎樣也要花數萬港元，錄一張專輯隨時要近百萬，沒有（利益）誘因，廣東碟越出越疏落。五、六年前，唱片行還會說 CD 不賺錢，但怎都要做，做好了就當卡片（派），因為收入方法已經轉移了。做製作生意的朋友說：「本地唱片業已幾乎不再投資新人了。」反而像他這種與音樂界有接觸、了解潮流、又做生意的人最受業界「歡迎」，經常被查詢 ——「我有個這樣的Artist，會唱甚麼歌甚麼歌，你會否有興趣投資？」這問題相當複雜，有機會再探討。
市場再細，也是市場；情況再壞，留下來的還是要努力。Ben Sir（歐陽偉豪）說廣東話不但要講，還要學寫。要粵語不死，就得活用它，了解它的特性，有能力的理應努力寫歌寫Gag寫劇本。撇除粵語在語言學上的特色，廣東文化流傳下來的文化特色，就是生猛、鮮活、抵死。本地上畫的西片多用白話文翻釋字幕，但一到抵死綴核的對白，譯者還是常常忍不住用上粵語（如近日上畫的《死侍2》）。我們百看不厭的周星馳；搞笑技倆傳承來自廣東文化的綴核鬼馬搞笑抵死 —— 遠至廣東才子倫文敘（1467年－1513年）；近有「丑生王」梁醒波、許冠文、甘小文。本地最好的作家，很多都是「三笈弟」文字的高手。過去二十年印刷傳媒的黃金歲月，八卦雜誌標題用字之綴核生動，抵死低俗，多少示範了廣東文化的威力（或曰破壞力）。
若問我：怎定義母語？我會說母語就是你生氣時從心冒出來罵人最本能的語言，你吵架時最流暢的語言。古代民間將社會現象、不滿化成民謠；歐美六十年代出現民歌熱潮，題材涉及反戰、和平、抗議歌曲、左翼思想；搖滾、Hip Hop音樂（甚至是塗鴉）在一定程度上都被認為是「沒被聽進去的聲音」（the voice of the unheard）。廣東歌如何不死？當今天不再流行唱K，廣東歌是否已脫離了作為「唱K」的靚聲版本？從前稱為「流行曲」、「時代曲」，它們有否代表了我們的時代，寫得出這時代人的心聲？
要數九七後至今的經典廣東歌，你會記得幾首？近日樂隊LMF舉行演唱會，翻出他們的《大懶堂》重溫，像這樣的歌詞，近十年又有那首廣東歌能夠企及？即使今天推出，又有甚麼理由不會走紅？

《大懶堂》LMF

想　我都好想好似中咗頭獎
有嘢唔洗做　老細又吹我唔漲
日日等出糧　無乜嘢需要緊張
就係咁嘅樣　乜都唔使撈就至理
想我都好想好似中咗頭獎
有野唔使做　老細又吹我唔漲
日日等出糧　無乜嘢需要緊張
就係咁咗嘅樣　乜都唔使撈就至理想

今朝擘大眼成日就無所事事
唔聽收音機　尋晚又打爆咗個電視
唔著衫四圍走　三點幾至起身落樓
頭髮就一舊舊　著件老西又要摺袖
有事搵我呢　就完全唔知~
說話講嘢呢　就語無倫次~
等我話你知　我話知你
明知故問　我係乜都唔會理
我幻想　日日就乜都唔使想
坐響街邊睇啲人　來來去去　男男女女
離離合合　散散聚聚
想要自由唔要一切負累
我要我要每個人開開心心
痛痛快快尋開心~
偏偏又要醒返 返到呢個世界
聽朝又要番工 同時間鬥快

想　我都好想好似中咗頭獎
有嘢唔洗做　老細又吹我唔漲
日日等出糧　無乜嘢需要緊張
就係咁咗嘅樣　乜都唔使撈就至理

想我都好想好似中咗頭獎
有嘢唔洗做　老細又吹我唔漲
日日等出糧　無乜嘢需要緊張
就係咁咗嘅樣　乜都唔使撈就至理想

哎吔吔 係人係鬼 捱騾仔
無曬計 如果可以停低　獻世都無所謂
(可以俾我有一次無事出返去都市)
但係個現實就係唔到你想
無話你想就想又邊有半斤八兩
三番四次　定係三心兩意
又或係一心一意　搵出個意義做人唔容易
每個人有一個故事　返到呢個城市
咪又係得個做字

想　我都好想好似中咗頭獎
有嘢唔洗做　老細又吹我唔漲
日日等出糧　無乜嘢需要緊張
就係咁咗嘅樣　乜都唔使撈就至理
想我都好想好似中咗頭獎
有嘢唔洗做　老細又吹我唔漲
日日等出糧　無乜野需要緊張
就係咁咗嘅樣　乜都唔使撈就至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