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萬花筒 —— 觀 V&A 歌劇特展有感

說到歌劇，你會想到什麼？ 金碧輝煌的音樂廳，裝著華麗的王公貴族？還是盛裝打扮的閹伶歌手，奇彩炫目的舞台設計？是《歌劇魅影》中那首令人魂牽夢繞的Angel of Music，還是《貓》中那段如夢似幻的Memory? 從去年九月至今，英國維多利亞及艾爾伯特博物館（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簡稱 V&A Museum）特別策劃題為《歌劇：激情，權力，與政治》（Opera: Passion, Power and Politics）的特別展覽。這個展覽巧妙地以歌劇為切入點，探索這一文化現象背後的深層社會根源和影響。

V&A 佔地超過12英畝。從遠古時期的陶器，到當代新潮的珠寶，它的140多個展廳收藏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珍品。 其中的戲劇與表演系列展廳，前身是英國戲劇博物館，擁有當地最大的國家劇場與表演物件的收藏。博物館的常設展覽有雲遊四方的馬戲團佈景，也有搖滾歌手的經典服飾。在此處設立歌劇題材的特展也是意料之中。

展覽分為八個展區，包括七個城市（威尼斯、倫敦、維也納、米蘭、巴黎、 德累斯頓和列寧格勒）和一個國際舞台區。展覽以時間為線索，由1642年的意大利到1934年的蘇聯，由七個城市和七位藝術家架構出一個歌劇發展的簡要脈絡，以全球各地的舞台匯總為結束，表明對未來的展望。展廳入口是一句伽利略的引言「我們並不能教導別人什麼，我們能做的，只是幫助他們發覺自身所蘊藏的知識」。這句說話概括了本展覽的設計理念。獨立的耳機會感應觀眾所在的位置，播放對應的歌劇選段。 全程縈繞耳際的歌聲讓觀眾彷彿置身於各大歌劇院之中。以浸入式的親身感受作為知識的第一層展示，而我們所熟知的博物館展出模式反而成為了展覽的配角。玻璃櫃中的各類的服裝和海報，展板上的文字，都因為音樂的存在，變得更加易懂而繪聲繪色。每一個展區都有這樣的介紹，包括所選劇集的首演時間地點、人物情節、作品的主要衝突、時代意義和入選理由，將知識帶入實際的歷史背景之中。

另一個展區很獨特的詮釋是對建築風格的關注。這一面環形的照片牆位於米蘭展區。展區通過朱賽佩・威爾第（Giuseppe Verdi）的作品《拿布果》（Nabucco）來展現音樂藝術如何「統一」了意大利。而這些風格相似的歌劇院室內設計，也是對這種藝術巨大的民族凝聚力的生動展現。

2018 年恰逢英國女性成功爭取選舉權一百週年紀念。本次展覽也從歌劇這一藝術形式的演變中探討了女性社會地位的演變。

歌劇作為上流社會的娛樂方式，歌劇院變成為名門望族社交的場合。這幅龔薩雷斯（Eva Gonzales）的作品《一個意大利劇院的包間》 （A Box at the Italians’ Theatre）便以倒轉的視角（注目於觀眾席而非舞台）描繪一位盛裝打扮的貴婦和注目於她的一位先生，像我們展示了歌劇院中舞台之外的「表演」。

到了十九世紀中期的法國，在精神分析等學術理論的引導下，人們開始探索和表達深層次和潛意識中慾望和掙扎，那包括對於女性角色塑造的改變。

在瓦格納作品＜唐豪瑟＞（Tannhäuser）中，酒神女祭司位的角色以其裸露放蕩的性慾表達和暴力血腥的行為象徵，加之作者對現代音樂和芭蕾舞蹈元素的大膽運用，使當時習慣了傳統歌劇的觀眾大為驚愕。

基督教聖經故事莎樂美（Salome） 的事蹟在十九世紀末，被當作是對女性力量和性的詮釋。在理查德・史特勞斯（Richard Strauss）的歌劇《莎樂美》（Salomania）中，莎樂美成了故事的主角。這個在歷代藝術家作品中十惡不赦的瘋女人佔據了舞台，肆意地展現自己的怨恨和力量，正應和了當時正在上升期的女權運動。這部作品的風格過於前衛，以至於在多個城市被禁。最終得以在較為開放的德國城市德累斯頓首演。

一言以敝之，此次展覽以其對多元媒體的巧妙應用，多方位的浸入式體驗，豐富多樣的內容和廣泛新奇的研究視角，突破了博物館展出形式的侷限，讓觀眾不但感受到了歌劇的魅力，更藉此窗口娓娓道來，引導觀眾感受時代的變遷，由幾個簡短的片段，反思了社會與文化這場永不停歇的互動。

副錄：展出的歌劇作品有：威尼斯 —— 蒙特韋爾迪的《珀貝兒的加冕》（1642）；倫敦 —— 亨德爾的《里納爾多》（1711）；維也納 —— 莫扎特的《費加羅的婚禮》（1786）；米蘭 —— 威爾第的《拿布果》（1842）；巴黎 —— 瓦格納的《唐豪瑟》（1861）；德累斯頓 —— 斯特勞斯的《莎樂美》（1905）；聖彼得堡 —— 肖斯塔科維奇的《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1934）。